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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罗拉多的雪

发布时间:2008-03-04      作者:香港大公网,作者:黄毓璜

科罗拉多的雪任性地下,纷纷扬扬,铺天盖地,不知道都遮没了些什么和盖住什么。可以想见的孙儿黄豆那兴高采烈的神态,越洋电话里传来过分激动的叙说:丹佛通往大学城Boulder的高速公路上,妈妈的车开到半途碰上封路,折了回去,爸爸的车则开出了路道,陷进深深的雪中……

  彼时,该有的几分牵挂之情,显然被大雪扬起的大兴奋盖过了,追述间还流露出对爸妈遭逢的深深艳羡。第一次寄宿到邻居家的那一个夜晚,豆豆定然迟迟不肯就寝,会久久在夜幕下的雪地里欢快地蹒跚。这孩子,太爱雪、太盼雪、雪的情结太异乎寻常了。

  这异乎寻常其实也不违人情之常。科罗拉多,乃是雪之恋情的易发区,从极少降雪的中国南京,到雪量极丰的美国科州,这落差引发的新奇感本身,便足以构成孩子爱雪的第一个理由。第二个理由呢?豆豆说:“下雪可以不上学校呀”。这也不违人之常情,即便圣贤也不会例外,其“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”,亦并非说乐不可支于天天背负书包上学校。况且,我想,以不上学校为乐,大概就正是“学校”使然。

  学校在幼小的心灵上留下的印象一定很深,那里系结着太多令其黯然神伤的记忆——彼时豆豆在国内读小学,近五年的时间真算得上一段“苦难的历程”。面对铺天盖地的作业、无穷无尽的训练,面临频繁的各类考试继之考分上的排名攀比,爱读“闲书”而不喜“作业”、长于“思考”而不善“应考”的豆豆,会陷于何种境况、会遭受何等“待遇”,不难设想。到美国去的安排,原就无异于策划一次“逃亡”。

  三年前的那个场景如同发生于昨天:在浦东国际机场,即将登上西北航空公司班机的豆豆,并无远行的孩子通常会有的那种兴奋,就要走进检票口了,突然冲过来,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我,跟爷爷再次告别。那一刻,原本“如愿以偿”的我,禁不住感伤起来,一个不乏情商与智商的孩子,我们何以竟必得为其做出如此选择?到大洋彼岸,成长的路上将会有一番怎样的遭逢?

  周末的电话铃声成了惊心的期盼,孩子在电话里大体谈天气,尤其是关于雪,“还没下雪呢”、“前天下雪了”、“雪下得好大好大”、“这里的雪跟南京的雪不同,像粉一样又细又干”……怎么总是雪呢,爱上“大自然”了呢,还是幼年的心灵上留下了什么──我知道,我们施加过压力,为了考试排名的上不去;我记得,他稚气地说过“老师不喜欢我”、“同学不喜欢我”,我说你考好了大家就都喜欢你了呀,记得孩子还疑惑地问过:““爷爷你还喜欢我吗?”……莫非幼小心灵上的那点阴影,也像科罗拉多的雪那样难以化解?莫非对自然的亲和,竟是跟对人的疏远、跟在人面前受到冷落而失去自信有些因果?

  “要多交朋友”因而成了每次电话里必有的嘱咐。最称心的事也便成了听他说跟美国的、非洲去的、北京去的某某、某某孩子成了要好朋友。那次又提到跟某某同学成了新朋友,我高兴之下忍不住用了句英语加以称许,他认真起来,说“爷爷你说的是俄罗斯英语吧?”当时没回过神来(这孩子知道爷爷早年是学俄语的),自嘲说爷爷说的是“中国英语”了。不料他一本正经地纠正说,不是中国英语呀,当即喊“爸爸你过来,跟爷爷讲两句英语”,讲过后他接过电话:“爷爷,这才是中国英语”,“美国英语呢?”豆豆便把他爸讲的重复了一遍,俨然是“示范”了。

  面对那份天真和顶真,感动异常,似乎触摸到了孩子开始恢复起那曾经失落了的自信,我一直为参与制造这种失落而深深内疚。当孩子用那纯正的“美式英语”做出“示范”时,与其说是欣慰其学习的进步,不如说是看到了一种生命的“转机”。愿自信、自强永远伴随他,伴他融入科罗拉多、融入他所在的那方天地,伴他去跋涉那风雪漫舞抑或艳阳高照的人生之路。(来源:)